她哭的声音不大,呜呜咽咽,连难过都是一种压抑的状态,让人听着心里就酸溜溜地难受。
江新月心情沉闷,让青翡和青翠先带着丫鬟下去,要是可以的话,她都想跟着一起出去。
老夫人倒是镇定很?多,毕竟再难熬的日子她都熬过来了,这又算得了什么。
她沉声道:“你这时候哭什么,人不是还好好的。她敢这么跑出去,显然?是之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就等着这么一日。虽然?说她的胆子确实大了一点,可最?起码自己?的安全是有保障的,她又不是什么糊涂的孩子。等人找回来之后,你再好好地和她商量。”
“我就是害怕,那可是山匪,杀人都不眨眼的。她要是……”张氏根本不敢说后面的话,声音更加哽咽,“就是身上多了口子,我也要心疼啊。”
“你要是有这种成算,在最?开始就不应该让她习武,不该告诉她,她的父亲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你既让她学了武功,又让她知晓保家卫国的道理?,又怎么能让她甘心如普通女儿家,在后院中度过一生?”
温氏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的情绪,像是用木鱼敲出来的机械响声,将一张带有皱纹的脸衬托地越发冷酷无情。
她几?近怜悯地看?向张氏:“她若真是因为剿匪受了伤,那也是裴家的荣光,不愧为裴家的女儿。”
起初张氏让裴琦月练武的时候,温氏就不同意。
那时裴兰平才出事,几?近死过一回的张氏跪在她面前求,说孩子还小,不想叫琦月对?自己?的父亲没?有印象。
她还能说些什么?也就默认了这点。
可老夫人的这番话,对?于张氏而?言,就像是锋利的匕首扎进心脏里转了一圈,活生生刮下一块肉来。
疼得她呼吸急促,喉腔中发出“嗬嗬”的声音,攥紧了扶手尖声质问:“老夫人!你就是看?琦月是个姑娘家,不在乎她的死活!要是策洲的话,你能这么说吗?”
“为何不能?”
温氏没?有因为她的质问生气,眼角的皱纹更深。从窗棂处投过来的阳光模糊了她的五官,身上的绛紫色云纹蜀锦折射出华贵而?又泛冷的光。
她笔挺地站着,如同深壑中一株历尽沧桑却依然?长青的松柏,不过声音没?了原先的冷漠,更近似呢喃,“我不是都把我唯一的孩子送出去么。”
张氏抽噎一声,打?了个嗝,只?敢低低地哭泣着。
那一瞬间?将前后的话联系一遍,江新月只?觉得头皮发麻,像是有什么东西直接在头脑中炸开。
她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她一直觉得老夫人同裴延年并不亲近。是不是在最?开始,老夫人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对?于一个注定生活在刀尖上的孩子,老夫人选择在一开始就收回自己?的感情。
只?要没?有付出过感情,就能够更加坦然?地面对?突如其来的生死。
江新月变得难受起来,忽然?很?想要见?裴延年一面。
张氏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地响着,老夫人也没?说更多安慰的话。她撑着身后的扶手坐下来,自己?沉默了很?久之后,才叹息一声,“有时候,就是命。”
人嘛,总是要信命的。
张氏有没?有听进去不知道,但到?底没?再继续哭,而?是沉默地等着十二的传回来的消息。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而?又压抑。
大概是一个时辰之后,十二连同砚青一起进来。同江新月对?视的瞬间?,十二微微地摇了摇头,示意并没?有找到?人。
果然?,就听见?砚青的回话。
一路上没?有找到?人,已经把前因后果告诉国公爷,若是有消息的话也会第一时间?送往京城。
张氏听了消息之后,哭得湿了两条帕子,邵氏坐在她身边安慰。
江新月身份尴尬,说是长辈的话她年纪又太小,同裴琦月也差不了几?岁,说什么到?最?后都会惹来埋怨。她索性?没?有开口,让老夫人做主。
老夫人劝了两句张氏,随后安排身边的徐嬷嬷告诫府中的下人,另外再派管事带着一队人马继续去找。
“先回去吧,琦月向来聪慧,不会有问题的。现在木已成舟,你哭坏了身体,琦月回来又要自责。”
邵氏也跟着劝:“是啊,说不定是延年那边先找她,延年在的话,更不会有什么问题。”
张氏这才止住眼泪,被邵氏扶着回去。邵氏临出门时,眼角的余光不小心瞥见?老夫人站起身走?到?江氏的身旁,俯身不知道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