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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氏是在装疯。
江新月没告诉任何人,等到了?时间,神色如常地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等到了?晚上,遣退所?有?下人之后,她才将?塞到袖口中的硬物翻找出来。
是一块陶泥做成的四四方方的牌子。
牌子并不大,只有?小拇指大小,很容易就?被忽略过去。上面只用某种尖锐的硬物写了?四个?字——“小心百姓”。
这是什么意思?邵氏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原委,而是要用这么隐秘的方式?难不成是她已经被控制起?来,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她防备的人又是谁?是皇上还是叛乱的前朝欲孽?为什么又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况且,她接触最多的人不应该是裴策洲,怎么就?舍近求远把消息传递给她?
要知?道她同邵氏原本?就?不对付,在邵氏看来,极有?可能将?她装疯的消息传递出去。
除非说,邵氏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江新月捏着那块泥牌,在烛光下看了?很久,却?没能理?出头绪。
她其实不意外邵氏是在装疯,早前在得知?消息时她心里就?有?点怀疑,怎么就?疯得这么关键。给老夫人下毒,又和前朝欲孽扯上关系,就?算裴策洲想要保,皇家也很难容忍一个?叛徒的存在。
但是圣上又想用裴策洲,要是真处理?邵氏也难保日后裴策洲不会在有?心之人的利用下最后反水,暂且就?搁置了?。
在此时,邵氏“恰恰好”疯了?,往前犯过的错一笔勾销,就?连最大的受害者老夫人都不会对她有?丝毫的埋怨。
毕竟是功臣遗孀,又生养了?镇国公府的嫡长孙,邵氏的疯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也给裴策洲铺了?一条通天路。
不过邵氏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她给裴策洲的是一条通天路,同样也是一条绝命路。
就?连她这种半吊子都能看出来,裴策洲已经彻彻底底成了?皇上杀人的刀,正在接手也终将?接手很多不能摆在明面上的脏事。行差踏错半步,等着裴策洲的便是粉身碎骨和后世几百年?的骂名。
邵氏只怕是知?道这点,才会冒着被揭穿的风险,试图通过她将?消息传递给裴延年?。
毕竟只有?裴延年?彻底赢了?,扫清余孽,裴策洲才能有?安稳退下来的可能。
在这场局里,庆阳帝可以说将?裴家的每个?人都计算得干干净净。
裴策洲不知?道吗?老夫人不知?道吗?裴延年?也不知?道吗?
不可能的。
知?道了?他?们却?依然以身入局,正是清楚他?们没有?多少选择的权力。
不是邵氏也会有?其他?人,或者是张氏,又或者是她。
从始至终,皇上需要的是,裴家要有?人站出来。
江新月想到这里,只觉得周围的温度又降低了?几分。这已经是腊月,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屋内燃着炭火,可仍旧有?森森凉意扑上来将?她吞噬掉。
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窥视到,皇权的压迫之处,那世人所?歌颂的裴家忠勇又算得了?什么?
她又想到裴延年?曾经提及过镇国公府有?皇帝密探的事,怕是这个?原因邵氏才不得不选择一“疯”到底。
那“小心百姓”到底说的是什么?
怪不得裴延年?那么轻易就?答应她带着孩子一起?去边关,她之前还觉得两?个?人感情甚笃,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起?过日子总要比两?地分隔好。
现在想来,他?怕是在留后手,京城还真的说不上比边境安全多少。
裴家真的能在这次动?荡中,安然无恙地全身而退吗?
她心烦意乱,在书桌前静坐一晚上,忍着头疼在天还没亮时就?爬起?来写了?一封信,说清事情原委之后将?泥牌放进信封当中,让问山找人将?这封信加急送给裴延年?。
亲眼看着信件被送走时,她坐在圈椅上长长舒了?一口气,很久没能缓过神。
可出发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她连忧心的时间都不多,在青翡找来时又开始忙碌起?来,带着下人将?东西检查一遍,这才出发,去约定好的地方等其他?人汇合。
只是没想到,第一个?见到的,是赶过来相送的项平生。
项平生还乘坐着那辆终年?不变的旧马车,下来时还被身边的管事扶了?下,拍了?拍衣角的褶皱,这才走上前。
江新月惊讶地下了?马车,“舅舅怎么过来了??”
“听说你今日启程,便过来送送你。”项平生眯着眼睛,看清她身后跟着的大批行李,问道:“要去很长时间?”
江新月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应声道:“也说不准,看看情况。要是去那边适应不了,到时候再回来。”
她熬了?一整宿,再加上出行原本?就?是大事,前后安排都要有?人仔细盯着,纵然年?轻也表现出几分疲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