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就是此处,此处城墙有些许损毁,最为薄弱,若有攻城者,必难抵御,”领队忧心忡忡,“如今外面至少有三方诸侯窥伺,我们……真的能守住么?”
真的要守么?
暮行云知道底下人在想什么,他其实也从未停止过思考,南朝政权腐败,绝非良主,可他只是区区县令,手下无有兵将,乱世飘摇,如何替百姓争出个活法?
外间对各诸侯传言颇多,真真假假,难以辨别,若他能与这些人有相遇交锋,其实并非坏事,至少可以用自己这一双眼睛好好看看,枝往何依。
“城中突发疫病,想来别人也不愿触这个霉头,眼下一切以此为先,必须控制住,不可再蔓延,不可祸及它地,此处既为城墙最为薄弱之处,定有人想伺机奔跑,务必守好,必要时可加派人手……”
县令大人音色很美,如玉清越,如金质脆,身形也是,颀长秀韧,如风中竹,雪中松,脸就更了不得了,如春花,如皎月,修眉灿目,风仪朗朗。
元参只看了一眼,就折服了。
师父……天底下竟有这么好看的人!
县令大人?听说叫暮行云,名字也这么好听!
他立刻从阴影中跑出去:“暮大人,我是医者,愿为良县疫病尽绵薄之力!”
暮行云很意外:“你……”
“我叫元参,是个大夫,”元参笑出一口白牙,自信又爽朗,“暮大人若不信,不妨派人去草棚问问,我手底下的病人,基本没死掉的。”
“你在这里是……”
“自然同大人的担心一样,怕别人从此处逃跑,专门在此静候,以便规劝。”元参理直气壮。
暮行云视线掠过他衣筐上的包袱卷:“是么?”
元参:……
他怎会不知,被人看透了。
果然不愧是这么好看的县令大人,洞察力也这么好,还给他留了面子,没立刻挑破,虽然这面子他也没用好……
“实不相瞒,我是个铃医,居无定所,身边就这点家当,无处存放,只能随身携带……”
他直直看着暮行云,根本移不开眼,师父……我好像遇到命定之人了!小师弟抱歉,我现在不能来找你了,咱们见不见的到看缘分吧!今日起,他就要在良县扎根,谁赶都不走!
“是么。”暮行云垂眸,密长睫羽在眼下织出浅影,更好看了。
元参心脏怦怦狂跳,根本控制不住。
巡逻队里,正好有人见过元参,过来行礼禀报:“启禀大人,属下在草棚见过这位大夫,的确医术高超,尽心尽力,几日没怎么合眼,所出脉案方剂老郎中们都赞叹有加……”
元参这不得顺杆爬,立刻道:“我初来乍到,除一身诊脉看药的好本事,身无分文,无处落脚……暮大人想必也看出来了,我方才,是有点想走的,风餐露宿,又不能收穷困百姓诊金,日子实在有点熬不下去,大人要不行行好……给我安排个住处,我便也不走了?”
暮行云最知城内医者短缺,哪怕看出来元参似乎别有目的,也无法拒绝:“那便——”
元参又来了句’实不相瞒‘,一脸恳切道:“这个疫病有些麻烦,我其实已研究出确切应对方法,只是个中细节,可能需要时时调整,最好与主政者保持沟通商量,不知大人可否准允……我住的离你近些?”
暮行云挑眉:“你想,离我近些?”
可不是么,不要太想,现在就很想,看一眼就想,越看越想!
元参尽量收敛自己热情目光,别唐突了对方:“若大人对百姓民生并不关怜……倒也无妨,我住哪里都可以。”
可怎么不关心呢?
如果这位不是好官,不可能在这么深的夜晚,携一身疲惫,亲自随队巡查,确认县城安防。
“可以。”
暮行云看着元参,眼神微深:“你便住在县衙。”
元参知道对方警惕,但自己有的不过是一颗真心,随便对方怎么查:“那暮大人您?”
暮行云:“本官亦住县衙。”
“大人竟如此清苦,”元参微笑,“您的家眷呢?也随住照顾么?”
短短一句话,图穷匕见。
暮行云眼神更深了:“本官孑然一身,无有家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