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应下,转身离开。
屋中重归寂静,烛台上跃动的火光映在油纸包上,梁晚余独坐桌前,半晌,才响起她的声音。
“这一世,一定要平安顺遂。”
-
城南地牢
夜黑风高,早就过了宵禁时间,四周是一片平地,了无人烟,空旷得很。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跟前,从车上下来个人影,瞧着身形瘦弱,像个女子,半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眸子。
“什么人?”
门前值夜的四个士兵赶紧起身,一脸戒备。
女子没说话,只是从袖中掏出一个令牌,递到为首者面前。
领头的士兵见了令牌上的图案,先是一怔,而后大惊,面上的防备不在,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神色,“您这个时间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我要进地牢。”
士兵顿了顿,不敢不应,只好让出了路,朝着身后挥了挥手,“大人来了,你们还堵着路做什么?”
说罢,士兵将令牌还给她,将她引进了地牢中。
地牢灰暗不透光,只靠壁上的灯笼照明,每处牢中都塞满了人,各个都是穷凶极恶,犯下大罪之人。
路过刑具桌,女子微不可察的抖了抖身子,一言不发,只是长袖下攥着令牌的手更用力了些。
“大人,您要去何处?”士兵转过头,一脸讨好相,“属下带您过去吧。”
“不必。”女子摇摇头,冷声道,“你退下就是,这里头自有我要找的人。”
“……是。”
士兵按规矩退下,独留她一人。
女子抬脚向前,路过许多间牢房,听见了无数人的哀嚎求饶声,直到走去最后一间牢前,她才瞧见了自己想见的人。
男人胖胖的身躯蜷缩在地上,赤着双脚,踝骨上有铁链锁着,身上尽是鞭痕,睡得并不安稳,每动一下,身上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
瞧见男人如此,女子心都碎了,急忙扑到牢前,轻声唤道,“父亲……”
陆宝忠本就睡得浅,听到动静,自然就醒了过来。
女子的声音传进耳中,陆宝忠愣了一瞬,急忙起身,脚下的铁链直作响。
望着眼前的身影,陆宝忠用力揉了揉眼睛,半晌才不确信的开口,“嫚儿?”
“父亲,是我!”陆嫚嫚痛苦的落下泪来,双肩颤着,“女儿不孝,如今才来看你。”
陆宝忠挣扎着上前,视线在她身上打转,过了片刻,才小声道了句,“我儿……瘦了。”
陆嫚嫚情难自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父亲,女儿好想你……父亲不在,他们都欺负我……”
陆宝忠探出手去,像从前那般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道,“嫚儿,地牢看守这么多,你是如何进来的?”
第92章 小忠勇侯
陆嫚嫚两眼含泪,神情悲切,“我寻上了慕容尚书,得他庇佑,才能过来见父亲一面。”
陆宝忠也红了眼眶,定定望着眼前的姑娘,眼中有万分不舍,“嫚儿……你受苦了……”
陆嫚嫚咬住下唇,轻轻摇了摇头,“父亲,女儿做梦都想救你出去。”
陆宝忠长叹一声,用力握住她的手腕,半晌才应声,“嫚儿,爹如今已是上头的弃子,这条命搭里,出不去了。”
“你只可来这一次,日后,万不能再来见我。”
“为什么?”陆嫚嫚面上无助,拉住他的衣袖,低声道,“女儿没办法眼睁睁瞧着父亲去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您出去,无论这条路有多长多黑,女儿也一定会走下去!”
陆宝忠瞧着她,愣了半晌,直到眼角有泪落下,他才堪堪回神,“嫚儿长大了,知道心疼爹爹了。”
“可是孩子……”陆宝忠笑得悲戚,声音都有些发颤,“爹做的下错事数不胜数,本就不该活着。”
陆嫚嫚身子一震,石化在原地,“父亲……”
陆宝忠松开她的手,侧眸朝着右侧望去,那处墙上仅有一扇小窗,映进微弱的光。
“我曾做过一个梦,梦里我头枕黄金,身下是白银堆成的床榻,再向下望,是见不到尾的骸骨,我包中的每一块碎银,都不干净。”
“我清楚的记得自己做下的每一件错事,我曾有过悔意,有过恐惧,可都被推着向前,挣扎不得。”
陆宝忠负手而立,月光洒在他身上,陆嫚嫚竟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丝解脱。
“我一路逃亡,躲回盛京,无非就是想再见你一面,今日之景,我早就在心里头设想过无数次。”
陆宝忠回头望向女儿,眼中满是慈爱,“你是爹爹的骄傲,本该过金枝玉叶的生活,都怪爹爹一时被鬼迷了心窍,深陷沼泽,才害你至此。”
陆嫚嫚咬紧牙关,哭着摇头,“您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女儿不愿跟您分开!”
“嫚儿,爹爹必死无疑。”陆宝忠笑望着她,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这是爹的报应,爹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