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1章出售和平
“天儿还冷着呢,这就翻地了?”李学武下班后看着院子左边的菜地被翻了一层,便同迎出来的秦京茹问了一句。
秦京茹在围裙上擦着手,没在意地回道:“不是瞧着这两天气温高嘛,就试了试。”
她示意了菜地的方向说道:“没成想,还真就开化了,没怎么使劲儿就翻起来了。”
“也是今年的雪大。”
接了李学武手里的包,她又摆了摆手,道:“这些事您就甭管了,瞎操心。”
说着,叫了从车库回来的韩建昆安排道:“吃饭还得一会儿呢,你把剩下的翻了。”
“又不着急——”李学武好笑地看着她,说道:“真就翻了你还要种咋地?”
“扣点小白菜啥的。”
秦京茹一副很忙的样子,只解释了这么一句,便着急回屋去了。
再等李学武回头去看韩建昆的时候,他的司机已经去仓房找趁手的铁锹去了。
得了,现在看啊,他在这个家的地位岌岌可危了,保姆都敢说他瞎操心。
当然了,连自己的司机都保护不好,还提什么家庭地位啊。
没让他去翻地都是看在是他给开工资的份上,否则他也跑不了。
任你再多的心眼子,也斗不过一个没心眼敢说又敢干的主儿。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啊?”
李学武在门口换鞋的时候,就见顾宁的衣服和包挂在了架子上。
等进了客厅,果然见是她在哄着两个孩子。
大魔王的沙坑玩腻了,沙子被韩建昆用口袋装了起来,堆在了墙角。
圈沙坑的木头框架被搬了出来,就摆在沙发的前面,李宁正坐在垫子上玩着木头积木。
看见是爸爸回来了,小家伙很客气地分了一块给他,还眯着眼睛给了个假笑。
“还没看完呢——”
顾宁点了点图画书,提醒闺女要认真。
李姝的耳朵早就支棱起来了,门口有了汽车的声音,一定是爸爸回来了。
爸爸进屋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地瞄了一眼,只是碍于今天的功课还没有完成。
她当然不敢当着妈妈的面扔掉书去找爸爸玩。
即便妈妈从来没打过她,更没有严厉地骂她,或者训斥她。
可越是这样,她越不敢忽视妈妈的话。
“我还有——我还有一点我就看完了。”
李姝站在地上,身子趴在沙发上看着图画书,恰似自言自语地提醒着爸爸。
李学武好笑地凑到了她的耳边看了看,笑着夸奖道:“我闺女真棒啊,是在看书啊。”
“我都看一……一十……”她对时间的概念还有点模糊,捏着手指努力强调道:“我都看一十一百刻钟了!”
“那你还真是厉害啊!”
李学武认同地点点头,说道:“那晚上睡觉前由你来给爸爸讲这个故事吧。”
“我——我会讲猴子和猪的故事!”李姝很是兴奋地说道:“我还会讲兔子和乌……”
“你先把现在的看完。”
顾宁也在看书,抬手敲了敲闺女的书本,提醒道:“把书看完再跟爸爸去玩。”
“好——”
李姝看了一眼妈妈,很是痛快地答应了下来,没有跟李学武在一起时候的撒娇。
李姝如此,李宁也是如此。
别看他年龄小,心眼可一点都不少。
他姐姐怎么难糊弄,他比他姐姐更难糊弄,姐弟俩比赛似的学聪明。
姐姐都学乖,李宁更是用眼睛看着,这会儿不哭不闹地在围栏里摆弄着玩具。
其实顾宁并不讨厌孩子,更不厌烦哄孩子,否则也不会不厌其烦地教李姝学习了。
同孩子在一起有异于常人的相处模式跟她的性格有一定的关系,跟认知也有关系。
她所认为的为人父母的责任就是照顾好孩子,教给他们力所能及的生活常识。
有的时候也会不小心地忽略了孩子的年龄,已经开始学习的李姝到生日也才三岁。
“最近怎么没听顾延的消息呢?”
李学武从楼上洗了个澡,换了身家居服下来,见娘几个还在各玩各的,便主动开了口。
已经完成任务的李姝很懂事地哄着弟弟玩耍,见到爸爸下来还给了他个灿烂的微笑。
李学武则是弯下腰亲了闺女的头顶,这才坐在了顾宁的身边。
“在连队比较忙吧,没问。”
顾宁很没有当姐姐的样,顾延要不主动跟她联系,她就不主动联系弟弟。
“还是在晋省吗?”
李学武摆弄着茶几上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问道:“来回方便吗?”
“你是找他有什么事吗?”
见李学武如此问,顾宁的视线从书页上移了过来,不解地看着他。
李学武却是回过头,笑着问道:“顾延有对象了吗?或者娃娃亲啥的。”
“你要干什么啊?”
顾宁微微蹙眉,道:“保媒上瘾了啊?”
“觉得合适就介绍呗。”
李学武无所谓地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今天才想起来,也没跟妈问问。”
“不知道,应该是没有。”
顾宁收起了手上的书,说道:“也没有什么娃娃亲,我们家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个。”
“万一呢,还是问清楚的好。”
李学武玩笑道:“别到时候哪座山上下来一位高人女弟子,登门拜访说履行婚约。”
“真要是位国色天香,才貌双绝的奇女子,我这不是耽误小舅子的终身大事了嘛。”
他想到这,颇为有趣地说道:“误会都无所谓了,再上演一场退婚大战可就麻烦了。”
“你在说什么呀?”
顾宁满眼古怪地看着他的胡言乱语,道:“你说的是正经的,还是玩笑的?”
“你怀疑退婚的威力啊?”
李学武呵呵地轻笑道:“你是不知道啊,多少豪门贵族就因为错过了上门的娃娃亲而惨遭奚落和打脸,好多故事都是这么开头的。”
“这么看着我干嘛?”
见顾宁一副看神经病的表情,李学武也结束了没来由的玩笑,“前面说的是正经的。”
“他才二十岁,”顾宁提醒他道:“而且还没有完成学业,现在只是下去锻炼而已。”
“处对象不得一阵呢嘛。”
李学武没在意地摇了摇头,道:“再说了,今年没消息,明年该有消息了。”
他看向了顾宁说道:“顾延是六五年上的学吧,明年他准毕业了。”
“你就知道明年他能毕业?”
顾宁有的时候也怀疑他未卜先知,总有一些她不知道的消息。
或许是通过新闻分析出来的,也许是通过形势判断出来的,反正听起来神神叨叨的。
“你要给他介绍谁啊?”
“单位里一姑娘,也是前年毕业的,钢铁学院,今年23,”李学武喝了一口热水,介绍道:“现在是我们保卫科的科长,好苗子。”
“比顾延大三岁呢……”
顾宁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却又没继续往下说,是想到了她自己和李学武。
李学武笑着拉了拉她手,说道:“我觉得挺好,男人就得找个比自己大一点的女人结婚。”
“鲁迅都说过,男儿至死是少年嘛。”
他可会哄媳妇了,“女大三,抱金砖嘛,女同志大一点可以包容理解,互相照顾嘛。”
“以前都没注意,今天想到的,”他坐直了身子,笑着说道:“两人的性格很般配。”
“她家里的情况我也是从纸面上了解的,有个姐姐,有个弟弟,她爸在市里工作。”
“你问问他吧,”顾宁见李姝看过来,抽出了自己的手,捧起书说道:“毛兔子似的。”
“说谁呢?”李学武好笑地看了偷笑的闺女,强调道:“是说小舅子还是我啊?”
——
“哎,李组长,找营城那边谈了吗?”
梁作栋从办公室出来,见李学武下楼,便叫住了他,“我听小刘说景副主任催了。”
“正在联系呢,斯年同志在协助处理。”
李学武的脸色倒是如常,只是在对方提到景副主任的时候眉头微微一皱,随后恢复正常。
只是这微小的表情变化还是被有心的对方所察觉到了。
梁作栋故意找了这个话题,不就是引出景副主任的关注来,然后试探他的情绪嘛。
“是这样啊,没事。”
见李学武看着他,梁作栋微笑着点点头,说道:“领导再问起,我就让小刘联系您。”
“等一等吧,不着急。”
李学武挤出了一丝微笑,好像是迫不得已的掩饰,又有一点不耐烦。
“您要是有时间可以关注一下,”他好似故意似的,强调道:“人多力量大嘛。”
“我?还是算了吧。”
梁作栋哪里会接这种抛过来的炸弹,笑着客气道:“我可没有这么能耐。”
“要论经济工作,还得是您啊。”
“您客气了——”
李学武笑着指了指楼下道:“我还有个会,有消息了通知您啊。”
“好,您先忙——”
梁作栋感受到了李学武的反击,没在意地笑了笑,站在那看着他下了楼梯。
只等两人视线分开,彼此的脸上再无笑意,目光里多了些了然和意外。
梁作栋现在基本上已经能够确定,昨天机关里的传闻是真的。
就是景副主任当着李组长的面摔了杯子,这是在办公会议结束后,有了不好的传闻。
而令他意外的是,李学武表现的很是坦然和沉稳,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反击和手段。
这么能忍的吗?
再看李学武这边,对于梁作栋的突然试探很意外,不过在交锋的几句后也感觉到了。
他有点意外的是,对方竟然敢跟他交手,这么快就掌握了红星厂的游戏规则?
还是有人招贤纳士,收他入门了。
不用想了,这么主动,一定跟管委会上的议题有关系了。
关于调他担任管委办主任,并且担任秘书长一职,作为副主任的梁作栋感受到了威胁。
同样的,李学武出任秘书长,在绝对的权威之下,他要想在红星厂出头可就难了。
当然了,议题没有通过,几位领导不同意,也让梁作栋看到了曙光。
红星厂的领导并不是都很认可李学武的工作,就算李学武担任了管委办主任,他也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当副手容易,正职可难。
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犯错误呢,就算是红星厂之狐也不行吧。
只要他没进管委会,没有这个秘书长的职务,来了管委办也得走人,待不长久。
都知道董文学要回来了,一两年的事,李学武要么提前过去担任副职准备接班,要么直接过去接班。
反正怎么说,他都不会在管委办主任的位置上待长久。
同样是副主任,谁不想去掉副字啊。
就算是“代培干部”白常山也想吧?
不过嘛,想法是好的。
有的时候你看机关里的保密制度跟筛子眼似的,那是领导没在意这些所谓的消息。
但有些事领导们心照不宣,不讲出来,谁都说不准,也看不好。
就拿景玉农同李学武之间的冲突和矛盾来说吧,现在谁能说得清两人因为什么闹僵了?
机关里的人事变化很大,这两年入职的年轻人替换掉了大部分混日子的老油子。
办公效率在稽查科的监督下早就盖过以前了,厂领导们最有发言权。
同样的,没听说过,或者听说了传闻却没见过的,如何能说的清楚。
就联合工业和三产工业的利益之争?人事之争?
还有说李主任跟景副主任当年还争执过呢,消息满天飞,乱的很。
但有一点大家都是确定的,有目共睹的,那就是景副主任的脾气和李组长的忍耐力。
景副主任平日里对他们就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态度,虽然没有发火骂人的,但也很严肃。
遇到脾气不好,手段狠厉的李组长,她却是一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架势。
敢捏着老虎的鼻子给一巴掌,还来了一招摔杯为号,可见有多厉害。
这也让景玉农在红星厂的权威快速地树立了起来,更显的高大和强势。
连保卫处之虎都不敢还手,谁还敢跟她顶着来。
再看保卫组的李组长。
都言说疤瘌一跳,性命不保,谁要惹的李组长生气了,那绝对要送去西山打靶的。
可同景副主任的几次冲突之下,李组长竟然都忍耐了下来。
这让机关里的干部和干事们纷纷对他的刻板印象有了特别大的改观。
李学武也不是一个阴狠毒辣肆意妄为的人,也是有底线,有工作准则的人。
悄然间,谁都没注意到,在这场冲突之下,景玉农面对班子成员扩充调整,形势和格局的变化,快速地确定了自己的地位和权威。
而已经确定要从保卫组跳出来,需要扭转强势工作作风的李学武也脱胎换骨,转型成功。
——
“有的时候眼睛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耳朵听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李怀德苦口婆心地劝道:“谁说你玉农同志是小心眼,会同李学武较这个真嘛——”
“我就不信,工作上的一点点分歧,还能让你和他动手吗?”
他敲了敲桌子,道:“机关里的事啊,听风就是雨,传着传着就跟真事似的了。”
“我反正是一点都不信的——”
“谢谢您的理解,李主任。”
景玉农淡淡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态度却依旧是刚进来时候的样子。
这让李怀德颇有种受气包的感觉,我图意个啥啊,还不是为了红星厂嘛!
昨天下午的事他听说了,三楼就这么大,茶杯碎裂的声音那么响,他又不是聋子。
秘书栗海洋亲眼所见,李雪收走了一堆的碎瓷片,听说还是景副主任最喜欢的茶杯。
他说眼见为不为实,耳听也不为真,可也没有比这个更真实的了。
好好的,他让李学武过去缓和关系,没想到起了反作用,两人这是怎么谈的呢。
在他的眼里,景玉农就是一头母老虎,李学武还是保卫处之虎呢。
人家不是说了嘛,一山难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怎么到这就行不通了呢。
没办法,李怀德坐不住了,只能亲自下场调和劝说做工作。
“机关里的风气是要杀一杀的,”他讲道:“在这方面,学武同志是做出了努力的,你我都看得见,对吧?”
“我呢,还是希望班子好,红星厂更好,大家团结在一起,才有战斗力嘛。”
李怀德想了想,试着开口说道:“关于任命李学武担任管委办主任一事啊……”
“李主任,”就在老李将要开口的时候,景玉农说话了,“您有没有想过他的年龄?”
“我并不是针对他讲这些话,就算把他的情况报上去了,上面会怎么想咱们班子集体?”
她皱着眉头问道:“红星厂没人了吗?把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提到这么高的位置。”
“今年提他担任保卫组组长的时候我就想说话来着,可是后来想想算了。”
景玉农戏做的很足,当着李怀德的面,用比管委会上更强烈和直接的语气和话语讲了关于李学武所有的不足和缺点。
甚至是从资历到能力,再到工作中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和思想状态,通通说了一个遍。
老李听的很认真,足足得有二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