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中河一路骂骂咧咧,经过多日来的接触,徐青渐渐摸清了这捕头的性子。
这就是个糙人,没多少坏心眼子,有时候骂人那纯粹是嘴臭,人确是刚正。
“听说三个月前赵捕头家中添了一丁,真是可喜可贺。”
赵捕头笑道:“你还知道这事?当初我还让老王送满月帖给你来着,徐掌柜当时可没来。”
徐青道:“这事是你不对,我是做什么生意的你会不清楚?你这人不懂得忌讳,若我猜得不差,我师兄怕是也没去参加满月宴吧?”
一旁,赵元开口道:“还真是,当时老王包了满月荷包,说是自个有事,让我代为转交给叔父。”
“如今想来,兴许是觉得仵作的身份不太吉利,不好去叔父家庆贺。”
赵中河沉默片刻,摇头道:“别个或许忌讳,若是熟人兄弟也忌讳,那还算什么朋友?”
“叔父,前几日唐师爷家里添满月酒,不也没请老王?”
徐青闻言倒是诧异道:“你说的莫不是唐舟唐师爷?”
赵中河插嘴道:“不是他是谁?这老不羞一把年纪了,也不知抽的哪门疯,自个家里两个娃子,却想着生个女娃,还瞒着自家夫人,在外面偷养了一房外室,结果还真让他生了个女娃出来。”
“.”
徐青呲了呲牙子,心说这和他可没关系。
在他看来,唐师爷八成是没从造梦术里走出来,以为生个闺女出来,就可以给他带来好运,让他升官发财,事事顺遂。
“叔父,说起来唐师爷前些日子还找我借书来着”
“借书?他管你借书做甚?”
赵元心情复杂道:“师爷说他想要趁着年轻,再拼搏一回,说不定今年参加秋闱还能考个举人回来。”
“这老东西得有五十好几了,哪来的脸皮子说自个年轻!那书你借他了?”
赵元无奈道:“叔父又不是不知道,我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子,倒是笔墨纸砚买了不少,书也买了许多,换个读书种子许是连贡士都考上了。”
“师爷既然有心科考,便是送给他也不打紧,总比让书架落尘强。”
徐青哑然失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差生文具多?
几人一路唠着闲嗑,待车马行至塘沽桥时,徐青突然看到桥头石栏处有个卦摊。
桥头出现卦摊本不稀奇,但眼前卦摊上坐着的算命先生他却是眼熟的紧。
当初他超度石泉时,曾看到过一段画面,当时石泉放衙途中,遇到了一位自称惊门神算的先生。
那先生说他命里缺水,却又反遭水克,既不能名字里有水,也应少去水泽湖泊之地。
如果非要去,轻则伤身,重则害命!
徐青看向那先生的时候,对方也正在观察着过路的行人。
这和卦师的职业习惯有关。
一旦发现哪个行人近期有事,这惊门卦师就会冲人喊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让人不自觉驻足询问。
早先徐青知道塘沽桥有很多算卦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以前宁可绕远路,也不愿从这桥上经过的原因。
毕竟谁也说不准这些卦师会不会真有那通天本事傍身。若是有,对方一眼看出他不是人,那不就坏事了吗?
也就是徐青刚获得了瞒天术,不然他绝不会冒着暴露的风险走这条道。
此时赵中河赶着马车来到桥上,那四处视奸行人的卦师忽然将目光落到了几人身上。
那眼神就像是把人扒光了,然后凑到跟前,提着灯看。
徐青眉头一皱,他终于明白了当初自个开启阴瞳打量玄玉时,对方为何会那么生气了。
这算卦的,也忒冒犯别人了!
卦师盯着马车走上桥头,赵中河注意到了对方视线,不过他没当回事,这做生意的不管是哪个,都惯会看人,没什么可稀奇的。
但当他赶着马车路过到卦摊跟前时,一直盯着他的卦师却忽然开口道:“怪怪怪!一个面露死气,命数已尽的人,竟也能向死而生,恐不是遇见神仙造化,就是让妖魔邪祟近了身.”
“.”
徐青三人几乎同时盯向卦摊。
赵中河瞪眼道:“你这神汉神神叨叨的说的什么胡话?你且把话给我说清楚了!若说不清.”
那卦师哈哈一笑,伸出手指点向赵中河,说道:“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你是那阎王殿里的当差小鬼,是那水面上的巡海夜叉,是这世上最难缠的人。”
“谁要是得罪了你,少不得要在杀威棒底下走一遭。”
赵中河勒停马车,挎着腰刀就走了过去。
“哐当!”
连刀带鞘拍在算卦桌子上,赵中河呲牙咧嘴道:“老子穿着差服,就是三岁小儿也知道我不是好惹的主,你莫以为胡诌八扯几句,就能当得了半仙儿!”
“你说我是小鬼,那今儿老子还真就不走了,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老子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夜叉!”
卦师长的精瘦,约莫四十来岁,脸上还有个大黑痦子。
面对赵中河故作凶恶的模样,他非但不怕,反而笑呵呵道:“卦不白起,命不白算,这是惊门行当里的规矩,捕头想算命,那得先给课金。”
惊门,位列江湖八大门之首,主要就是给人掐算吉凶祸福,为人指点迷津的行当。
看相算命的都算是惊门中的江湖人。
此时徐青听到卦师的话,不由重新审视起眼前的卦摊。
在卦师身侧左右,各有一条幡子,左边幡子上写的是‘算天算地了无遗漏’,右边写的是‘知今知古了无不知’。
江湖八大门以惊门为首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单凭这两句话,就不是一般人所能驾驭。
惊门钻研的是天道变化,此门一旦精通,其余七门江湖术便都可触类旁通。
只不过惊门虽然厉害,但里面的水分却也大的很,行走江湖的卦师质量也是参差不齐。
厉害的惊门卦师有演化天地变化、望气断脉、扶龙定鼎的本事,而大多数的惊门卦师却只会一点察言观色,看人下碟的骗人伎俩。
但话又说回来,万千杂草之中总有梁木,指不定列位哪日经过路边街头,遇见的某位貌不惊人的算命先生,就是一位得到真传的惊门大师,这都是没准的事儿!
赵中河性子多少有些轴,他取出一粒碎银丢到桌上,开口就是绝杀:“你会算命,那就给我算算,我接下来是会掀了你的卦摊,还是会扒光你的衣服,把你丢到河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