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换位置角度看热闹的冯留英:……
齐束好像伟大了一把,不想坐那个位置,还想以己身清除道路,西平侯没力气瞎使,萧无咎也没干正事,先前对付阎国师去了,就他好像是个大冤种,傻子似的,真心在打仗夺天下呢!
西平侯很不想被萧无咎咬住,奈何运气就是差了那么一点,没能暗度陈仓成功,只能命令手下大开杀戒,务必要让萧无咎丧身于此!
他现在有点疯,过往已经不可追,那便抢一抢传国玉玺吧,谁拿到它,谁就是名正言顺,反正所有人都在打,为什么最后这个赢的不能是自己!
双方打的激烈无比,一路从边墙,打到了城里最热闹的地方。
“快看!白老虎!”
“白虎啊啊啊啊!西方战神!”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白老虎,它还让人骑!”
很快,有人看到了祝卿安。
祝卿安也看到了师父师兄们,以及冲过来的白子垣。
师父师兄们很好,没一个人受伤,大阵也破的很顺利,百姓们都很安全,就是白子垣……这孩子好像有点应激,上来就挡在了自己身前?
你家主公,萧无咎,他可是一个人在往前冲,打西平侯所有兵呢!别说本身职责了,哪怕人情世故呢,你是一点都不在乎啊!
“小白。”
祝卿安叹气:“我这没事,你去帮主公吧。”
白子垣愤愤回头:“我才不受你的骗!”
他还记得上次在白沙岛,被小漂亮骗的多惨,这次他坚决不会听他的话!管小漂亮怎么说,他就不走,就守在他身边!
祝卿安:……
孩子大了,不好骗了。
“那若我拿你的绣球……同你换呢?”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那颗红绣球,也不是故意去拿的,是刚才正好路过,又心念一动,感觉会用得着,现在果然。
白子垣登时气的跳脚:“我就说我的绣球怎么找不到了!原是被你偷走了!那我上回找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是不是就看着我着急呢!”
祝卿安摸了下鼻子,目光躲闪。
白子垣更气:“我告诉你不行!换不了!只一个绣球哪里够,除非你叫爹!”
祝卿安干脆极了:“义父。”
白子垣:……
祝卿安低声哄:“去吧,快点的,我这回是真没事,你看,小白虎在呢,我师父和师兄们都在,我能出什么意外?”
白子垣狠狠瞪着他:“看好我的绣球!”
高处屋顶,冯留英抄着手,看着小白龙一骑绝尘,冲向敌人,忍不住叹气。
同是在命师手上吃过亏的人,他真的很懂白子垣心情,就像当初,祝卿安不也成功骗过了他和齐束?命师的事,只要命师自己不愿意,谁说什么都没用。
不过小白龙有点急了,你的观察呢,哪边有危险,你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啊!
“铮——”
忽有琵琶响,琴弦抡指扫过,琴音明亮高亢,描述的是沙场对阵,从列营点将,倒走队埋伏……
是了,这琴曲,正是《十面埋伏》!
阁楼之上,有一女子抱着琵琶,低眉垂首,轻捻慢拢,正是桃娘。
白子垣听到琴声,心间一动,看到桃娘,战意更胜!
桃娘答应给他弹曲子听,而今听到了,他又怎会辜负她的提醒!
要战,漂亮的打,小心的打,赢的好看,也不可以受伤!
他与萧无咎在战场不知配合过多少次,根本不必说话,有时甚至连眼神都不用有,只看对方冲出去的方向,接下来的动作,就知道该怎样做。
他们也的确在赢,一步一步赢,西平侯的人越来越少,速度也越来越慢,西平侯也被萧无咎伤到了,马上就能擒住!
可西平侯,竟也有阎国师的虫子。
千钧一发之际,萧无咎撞上那些虫子的时候,突然斜刺里冲出来一个人,撞开了萧无咎,手中刀刃扎进了西平侯胸膛——
“敢伤我的人,我必手刃之!”
西平侯登时口吐鲜血,但濒死之际,他手里的刀,同时也扎进了齐束小腹:“你觉得,你就赢了么?”
齐束当然没赢,他也倒在了地上。
萧无咎紧紧按住他伤处:“你这是……何苦。”
齐束声音虚弱,他知道自己要死了:“我不是……为了你。”
萧无咎没说话。
“先前我胸口的伤……没人知道,只你知……”齐束笑了,“你知道,我活不了的……我这条烂命……没什么紧要,我那个家族,你也最好都杀了,以后……统一天下,繁荣永昌,你也算对得起我。”
他眉间终年挤成川字,今日突然舒展,想要释然一切。
“给我找处坟茔吧,哪里都行,只要不在蕲州。”
他闭上了眼睛。
一切发生的太快,祝卿安都没看清,他跑过来时,齐束已经没了呼吸。
“这是怎么回事!”
“他被种了母子蛊,”萧无咎把齐束放平,大手拂过他的眼睛,“血祭凶绝,最无可解的那种,好像是十一二岁被种上的,他自己都不知道,直到去年受伤才发现,已积重难返,无方可救。”
去年,受伤……
祝卿安想起来,那是他刚刚到定城的时候,齐束掳过他一回,那时这人身上就有隐伤,原来是那个时候发现的?
母子蛊,最残忍凶戾,是他的养母,一直在控制他么?
他不想被控制了,也看到了死期,所以这一年多越来越疯,越爱搅弄风云,可胸中豪情又放不下,遂一直倍受折磨,今日做这个选择……是看不惯西平侯的虫子,还是……早就认可了萧无咎?
远处屋顶,冯留英放下酒肉,擦手起身,为以往的对手,也是伙伴,默哀。
百姓们看着这一幕发生,今天的丽都,发生了很多事。
有人慈悲温暖,有人慷慨激昂,有人悍勇无畏,有人视死如归……
可所有一切,都在推着中州侯往前走,他是所有人认可的主公,所有人都愿意为他赴死,为他倾尽心力,乃至性命。
连蕲州侯,这个一直以来的对手都是。
中州……
丽都百姓这一年来,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所有地方都很苦,唯有中州似方沃土,在那里的人,不管百姓还是流民,都能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心往一处聚,劲往一处使,有人说定城如今,比丽都都还要热闹繁华……这简直是奇迹。
中州侯从来不曾标榜自己什么,可这么多人,都愿意追随他,投奔他,辅佐他——
日出东方,灿烂耀金,萧无咎眉眼沐着旭日金光,威严湟湟。
“吼——”
白虎仰天长啸,似为其增威。
或许这……就是天命所归?
他们苦了太久太久了,就盼着有朝一日明主出现,带领大家重新走向盛世安平,繁荣昌盛。
人群中也不知谁,喊了一句:“请中州侯入主皇城!”
“请我主入主皇城!”
“请我主入主皇城!”
一声出,声声众,所有人簇拥着萧无咎,往皇城方向走。
郑夫人看着这一幕,泪如雨下。
她也是刚刚才知道,萧无咎是桑姐姐的儿子。
自十五岁那年别后,她再未见过姐姐,只知她模样,不知她去处,那人心竟那么狠,从未捎过只言半语,只在数年前,她收到一封由商队掌柜寄来的陈年旧信,才知她已不在人世。
她连她是否有家,有没有寻个好男人嫁了,可有一男半女承欢膝下,过得开不开心,坟茔何处,所有一切,都不知道,连香烛拜祭都寻不到方向,只能在寺里点一盏长明灯。
原来她的儿子……已经这么大了,和她当年一样出色。
姐姐,这世间一切,终归会如你我所愿,山河壮美,海晏河清,人人的家都很温暖,孩子们会好好长大,连山风都会温柔,一如当年,你替我拭过眼泪的手。
所有人簇拥着萧无咎往前走,所有未尽之事,都有人替他办好,清出道路也好,料理各方人员尸体也好,维持秩序也好,总之萧无咎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往前走。
祝卿安当然骑着白虎跟着。
白虎没那么稳当,时不时就要跑一阵,祝卿安也没喝止它,还随时指点它方向,就当帮忙维护人群秩序了。
也还好他仔细,很快发现人群里有个小孩,不知怎么突然被挤了出来——
“危险——”
祝卿安一拍白老虎,白老虎当即改了方向,冲祝卿安指示的位置冲了过去,看到是个小崽子,白老虎大嘴一叼,咬住人后脖领,往后一扔——
正正好被祝卿安接到了怀里。
“小黎?”他意外极了,“怎么是你?”
小黎遭遇这番惊险,竟然没害怕,吓得哭出来,还兴奋摸白老虎的毛毛,有一点点心虚,不敢看祝哥哥眼睛:“我就……突然睡醒了,娘亲不在,护卫哥哥说不用怕,有人跟着娘亲保护呢,我缠着护卫哥哥抱我出来看一眼,我看到大白虎,好喜欢,就跑了过来……”
“我知道是我不对,可我看到祝哥哥了,祝哥哥身边也有很多眼熟的护卫哥哥,我跑过来肯定没事,这才……”
祝卿安拍了下他的小屁股:“以后不许了,知道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么多人,这么危险,哪有绝对的安全没事?”
“我知道了……我稍后也会同娘亲认错的,可是白老虎太漂亮了,好厉害!”
“吼!”白老虎似是知道人在夸它,骄傲极了,跑得更快,根本没发现跑到萧无咎这个主公前面了。
人情事故那些东西,虎不懂,虎只管开心!
然后两人一虎,就这么直直冲到了皇宫门前。
门口站着的,是容无涯。
白老虎一个急剎,祝卿安一把没捞住,怀里小孩打着滚飞了出去——
容无涯稳稳接住。
这……
祝卿安往后看,瞪向才走过来的萧无咎,你怎么也不帮个忙!
萧无咎回了个眼神,那意思:容无涯不是在?他敢不接?亲爹都护不住儿子,要来何用?
容无涯哪里敢不接,手里温温软软的小崽子,是他的儿子,一双眼睛清澈又明亮,一半像她,一半像自己。
他知道,这是萧无咎给的机会,让他和儿子亲近。
这种人性细节都能察觉体恤……天下之主,这个人的确堪配。
容无涯一点不带犹豫,抱着孩子就跪了下去——
“奉太后懿旨,迎新帝入宫!”
所有人无比震惊,怎么太后也……
容无涯扬声道:“太后自知己身不堪用,愿替子禅位,将江山托付中州侯萧无咎,自此退守皇家寺庙,了度余生——”
随着他的话,宫门打开,是卸去钗环,素面静婉的太后。
祝卿安顿时明白,怎么这一夜刀光剑影,这么关键的时候,这位总管太监不在,原来是去干别的去了?
昨日应当是阎国师趁着容无涯这个总管太监不在,闯宫挟持了小皇帝,容无涯回来,皇城已经不能进,但容无涯作为太监头子,怎么可能一点杀手锏都没留,遂他应该是接到了太后,以情理劝之,以利益诱之,让她更知晓当下境况怎么选……好让萧无咎这个登顶过程变得更加名正言顺?
祝卿安猜,大概不久前巷战,容无涯也有功劳。
这可真是……送了份大礼啊。
容无涯不管别人有没有猜到,阎国师背着他搞什么鬼,他都不怕,他们本就不是同盟,互相留着一手,他暗中培养的势力,足够他接出太后,在这个最合适的时间,献上最完美的结果。
太后低眉,满面哀痛:“国舅被毒死,密不发丧,我儿被杀,皆是阎国师所为,这个畜生眼里无君父,无天下,无百姓,人人得以诛之!”
百姓们一愣,原来如此,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原来都是阎国师所为!他们之前还真是瞎了眼!
太后眼睛微红:“哀家替亡夫,替列祖列宗,谢过中州侯,中州侯之勇武善战,治下之能,仁德之功,天下诸侯无人能及,江山社稷交给你,哀家信得过!”
“请我主登基——”
“国不可一日无君哪!”
“请我主登基——”
“请我主登基——”
街道上,百姓齐跪,声声呼喊。
然而这还不够,天光似也想凑个热闹,正好丽都大阵整个破完,天边突然云蒸霞蔚,映出粼粼波光,山川龙脉历历在目,有青玄二龙腾云之上,与旭日缠绕相戏,金红辉光洒满天地,似有龙吟赫鸣……
“天哪……是龙……”
“真龙保佑……”
“这……这是祥瑞!天降祥瑞,求我主登基,赐万民福祉!”
所有人跪的整整齐齐,用渴盼的眼睛看向萧无咎。
萧无咎却没立刻动作,而是看向自家军师:“两条龙……是什么意思?”
走过来的万元道长回答了他:“自然是双龙戏珠。”
双龙戏珠?
的确是有两条龙,但国不能二主,所以……
“天降祥瑞,恩爱美满,”万元道长拱手,“老道恭喜新君了。”
对啊,双龙不是两个主子,还可以是对夫妻!
所有人都知道,中州军里有个军师,就是祝卿安,萧无咎这个中州侯,和军师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好像晚上都是睡一间屋子的,感情尤其好,原来他们早就是这种关系了?
所以这祥瑞的意思是,国将出男后?
可这未来传承……
不,可不能想那么远呢,现在要是不认下,不支持,那这祥瑞没有了,太平盛世也别想要了,以后继续四处征战,烽火处处,民不聊生么?
那肯定不行!这个男后,必须得认下!
双龙祥瑞呢,只有一条龙,形单影只的,伤心难过了,不愿成事怎么办?
而且你现在看看,这位军师,就站在新君身侧,新君身边好像有意留了他的位置,而且军师也是命师啊,还不像阎国师那样作恶多端,他心地善良,平了很多事,连丽都大阵,都叫了师门过来帮忙,保下了所有百姓!
还有那白虎!战神白虎啊,这么凶的虎,竟然愿意做他的坐骑!这能是一般人么!
“请我主携皇后入主皇城!”
“请我主携皇后入主皇城!”
“请我主携皇后入主皇城!”
这么厉害的人,当然要划拉到自己这边,丽都已经陈腐太久,丧失了活力,只要皇后愿意帮忙,这里就能和定城一样重新焕发,再次繁华!
祝卿安:……
他有点傻眼,怎,怎么就突然这样了?他什么都没干,就要做皇后了?
往侧边看,师父带着师兄们,正在悄悄朝他眨眼,傻小宝,快点答应啊!
原来他们早就料到了?还是有意推动……要送他这个礼物?
再看萧无咎,萧无咎已经微笑伸手:“吾之军师,正该伴吾左右,长长久久。”
祝卿安不知道该不该把手放上去,萧无咎的确求过婚,但这个场景……多少让人有点害怕。
萧无咎已经抓住他的手,牢牢的,不给任何放开的机会:“前方路长,卿卿陪我,可好?”
“别看他们了!”
白子垣抱着绣球,悄悄走近桃娘,小声问:“嫁给我,好不好?”
桃娘看着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绣球,又看了眼白子垣。
白子垣由她看,厚着脸皮盯着她,非要一个答案。
桃娘咬了唇,有点不知所措,看向郑夫人——
郑夫人眼里噙着泪:“看我做甚?我早就说过,把你当亲女儿了,你的所有决定,我都支持。”
桃娘敛裙,郑重朝她行了个礼:“桃娘愿侍奉母亲左右,替母亲遮风挡雨。”
白子垣倒机灵,直接对姑娘绽开一个爽朗的笑:“娘你就答应了吧!”
桃娘踹了他一脚:“瞎叫什么呢!”
郑夫人哈哈大笑:“好好,我便替我的女儿做主了,你既拿着绣球来,咱们马上就操办婚事!”
葭茀看着这一幕,大怀欣慰,拒绝桃娘回阁里来,就是想她以后好好过日子,她们以前所有努力,不就是为了这个?她的狠心,桃娘想是懂了。
她看到人群里,默默走过来的翟以朝,莞尔一笑,她的未来,不也在这里?
站在她身边的含霜,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她知道商言在哪里,但看都没回头看一眼,她知道他在想什么,终于回到了故乡,他一定在盘算着成亲怎么操办,用什么样的红灯笼,什么样的喜饼。
而关芨,则摸了摸怀里的信,王昂要来了……这里,此间,将会是她们新的开始。
二师兄元参悄悄离开师父师兄弟们,摸到暮行云身边,偷偷拉过他的手,在他掌心藏了一块糖,他们山门独有,师父独门秘方,可甜可甜了。
容无涯,则把小黎还给了素娘。
素娘轻轻拍了下儿子的小屁股,低头垂睫时那一抹温柔,再次让容无涯无比心动。
他看着前方携手的两人,认为自己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未来,他还会继续正确下去。
所有人目光之下,萧无咎携着祝卿安,一路走到正殿,受百官朝拜,一路顺顺利利,通畅无比。
祝卿安看着萧无咎俊朗侧脸,看着高处往下的肃静阔澜,天空高远,飞鸟徘徊。
——迈迈时运,穆穆良朝。萧无咎,愿你永远如今日,志向得展,豪情不负。
萧无咎牵着祝卿安的手,眸底温柔一如往昔。
愿我的卿卿,朝朝有伴,岁岁华年。